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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2024-06-05 〔老古玩店〕 狄更斯 三十四章 狄更斯 古玩店

到时候就是说,经过差不多两小时勤奋努力之后布拉斯女士的工作告一结束,她把笔在绿色大衣上擦了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锡鼻烟壶,吸了一下,用这些动作表示她的工作完了。这样适度地清了清神之后,她便离开凳子站了起来,把她所处理的文件包在一只正式的公文袋里,用红带子把它系好[1],夹在胳臂底下,走出了办公室。

斯威夫勒先生好容易只剩下他一个人,刚要伸开腿准备表演一次疯狂的水手舞,预备充分消遣一下,忽被打断了,门开了,萨丽女士重新探进头来。

我要出门去了。布拉斯女士说。

很好,女士。狄克答道。可不要为了我的缘故着急回来,女士。他心里这样说。

如果有人来委托什么事,请他们留个字条,告诉他们负责的人现在不在家,可以吗?布拉斯女士说了。

遵命,女士。狄克答道。

我去去就要回来。布拉斯女士说着就走了。

我可不愿意听这种话呀,女士。狄克等到她把门关上了才这样说了,我希望你出乎意外地多在外面耽搁一会儿,女士。如果你能被车子辗一下,女士,可也不要辗得太重,那就更妙了。

斯威夫勒先生郑重其事地做了这种善意的表示以后,便坐在那把为当事人准备的椅子上沉思了一下;然后又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重新倒在椅子里。

我就算是布拉斯的办事员了,真的吗?狄克说道,布拉斯的办事员,咦?又是布拉斯妹妹的办事员一条母龙的办事员。好极了,好极了。今后我还要变成什么呢?我会不会成为一个罪犯,戴上一顶毡帽,穿着一套灰衣,号码清爽地绣在号衣上面,腿上挂着大绶勋章[2],怕擦伤脚踝子,还得裹上一条大蓝头巾,就这样在船坞上跑来跑去吗?我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呢?那样行不行,是不是很够体面的?随你便好了,自然,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因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不妨认为斯威夫勒先生这些话是对他的命运之神而发的,我们从一些前例里得知,一般英雄在失意的逆境中,也往往要很刻毒而带讽刺性地咒骂他们。更可能地是由于斯威夫勒先生正好在望着天花板说话,那里正是一般人认为这类与人身有关的角色之所居只有在演戏时例外,那时他们是躲在吊灯架的中心。

奎尔普把我荐到这里,他说他可以保证我成功。狄克沉默地想了一下又重新说道,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计算他的处境;福来德,我敢保,他不会答应这件事的,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竟支持奎尔普,也劝我把它接受下来第一个难关!我那位住在乡间的姑母停止了对我的接济,写来了一封感情深挚的信,说她立了一个新遗嘱,把我的名字除去了第二个难关!没有钱;没有地方通融;不能得到福来德的帮助,他好像突然变得坚决起来了;房东又通知我搬家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个难关!在这样一堆难关下面,谁也不能再算是有自由意志的人。没有谁肯把自己打倒;如果他的命运之神把他打倒,他的命运之神还会重新把他扶起来的。那么我很高兴我的命运之神也会这样对待我的,我也就尽量不在乎它,由我去仇恨它了。随你怎么摆布去吧,我的伙计,斯威夫勒先生说,意味深长地同天花板点头告别,看我们俩谁先感到不耐烦!

想到这些便把使他陷入倒霉的问题放到一边去了(无疑地这些想法是十分深奥,并且不是完全不见于伦理学的一些体系的),斯威夫勒先生摆脱了他的忧郁,装出一个不负责任的办事员的那种毫不在乎的样子来。

作为一个使他趋于沉着和镇静的办法,他便开始对这个办公室来了个更仔细的检查(事实上他先前还没有时间来得及这样做)把假发匣子、书、墨水瓶翻开看看;解开公文袋检查一番;用布拉斯先生的铅笔刀的利刃在桌子上刻了几个花纹;并且把他的名字写在木制的煤斗里面。办完了这些手续之后,好像他正式取得了办事员的地位,于是便打开窗子,漫不经心地把身子探在窗口外面,直到后来一个啤酒童子走过这里,他便命令他放下篮子,给他来一品特淡黑啤,他当场就一饮而尽,并且立即付了账,为未来赊欠制度打个信用基础,并为以后的来往开个端。布拉斯同一等级的三四个律师,曾经派来过三四个小厮,都是一些有关法律的事项,斯威夫勒先生接待他们并把他们打发走,装得好像很内行,也好像很正确很充分地了解他们的业务,一如哑剧里小丑在这类情形下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他又离开凳子站起,试图用笔蘸着墨水替布拉斯女士绘制滑稽像,嘴里一直高兴地打着口哨。

正当他这样消遣的时候,一辆驿车在大门附近停了下来,接着很响地敲了两次。因为这不在斯威夫勒先生业务范围之内,来客也并没有拉事务所的铃,他也就十分心平气和地继续做他的消遣,尽管他也曾认为房子里面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

不过,这一点他弄错了;因为当叩门声更加迫切地重复了一下之后,门给打开了,什么人脚步很重地走上楼梯,到楼上的房间里去了。斯威夫勒先生正在怀疑可能还有另外一位布拉斯女士,她可能与母龙为双胞胎的时候,办公室门上也发出指关节的剥啄声。

进来!狄克说道,不要拘什么礼节。如果我再有更多的顾客事情就更麻烦了。进来!

唔,对不起,门口下面送来了一个很小很低的声音,你肯不肯来把他带到房间里去?

狄克把身子伏到桌子上,看见一个拖着破鞋的小姑娘,一件又脏又粗、又像围裙又像围嘴的东西把她裹得很紧,因此除了她的面孔和脚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很可以在一个提琴匣子里面装起来呢。

喂,你是谁呀'?狄克说道。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唔,你肯不肯来把他带到房间里去?

从她的外表和举止上,真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个老式不时兴的孩子。她一定是很小就做工。她好像对狄克很害怕,如同狄克对她很吃惊一样。

我同租房子毫无关系,狄克说,告诉他们改天再来好了。

唔,但是请你来把他带到房间里去,小姑娘答道,说定一星期十八个先令,我们供给碗碟和床单。擦鞋洗衣服在外,冬季生火每天八便士。

你自己为什么不带他去?你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呢。狄克说道。

萨丽女士说不要我去,因为人们头一次见我这么小,不会相信这里能够招待得很好的。

嗯,但是他们以后也会看到你是多么小的,难道会看不出来吗?狄克说。

啊!但是他们至少要住两星期的,小女孩子说道,面上露出伶俐的表情,人们一旦住了下来,再也不愿意搬家了。

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狄克嘟嘟囔囔地说着就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什么厨子吗?

对了;我做简单的伙食,小女孩子答道,我还是使女呢,房子里的活都归我做。

我还以为布拉斯、母龙和我要把清洁工作担任起来呢。狄克想道。在一种犹豫不定的心情下,他本来还要往深处想,但是小姑娘又来催他,并且过道里和楼梯上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撞击声音,好像通知他们来客等得不耐烦了。因此理查斯威夫勒便把两支笔插在两只耳朵后面,另外嘴里还衔着一支,意在表示他的地位十分重要,并且对他的职务十分忠心,然后慌慌张张地走到外面和那位独身绅士办交涉去了。

他发现撞击的声音是由一位独身绅士的大箱子搬上楼梯所造成的,不免有些惊愕,箱子比楼梯差不多要宽两倍,同时还很沉重,从一个很陡的坡度上搬运,便是独身绅士和车夫联合起来也够费气力的。但是他们还在那里干,你挤我,我压你,拼命又推又拉,翻过来滚过去怎么也不能把箱子放稳,要想从他们身边走过是绝对办不到的。有了这种充分理由,斯威夫勒先生只有慢慢地跟在后面,每上一阶便来一个新的抗议,抱怨桑普森布拉斯先生的房子不该这样随便糟蹋。

对于这种抗议独身绅士不置一词,待到箱子最后搬进卧室之后,他便坐在上面,用手巾擦着他的秃头和脸。他很热,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且不说他把箱子搬上楼已经费了气力,他身上还密密层层地裹着冬季衣服,虽然寒暑表在阴凉里成天都有八十一度。

我相信,阁下,理查斯威夫勒说道,取出他嘴里的笔来,你一定很愿意看看这些房间吧。它们是很好的房间呢,阁下。它们可以无障碍地看得很远看到对街的房子,只有一分钟的路看到街的转角。在附近地方,阁下,还可买到温和的黑啤酒,其他的方便还多呢。

租金多少?独身绅士说道。

一星期一镑,狄克答道,把条件提高了一点。

我要把它们租下来。

擦鞋洗衣服在外,狄克说道,冬季火炉要

全部接受。独身绅士答道。

至少两星期,狄克说,那么

两星期算什么!独身绅士粗声粗气地说,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我要租两年。我要在这里住上两年。瞧,这里是十镑。就算成交了。

不过,你要知道,狄克说,我的名字不是布拉斯,并且

谁说是来着?我的名字也不是布拉斯呀。那又怎么样?

那是房东的名字。狄克说道。

好极了,独身绅士说,那倒是律师的好名字呢。车夫,你可以去了。你也可以走了,阁下。

斯威夫勒先生看到独身绅士竟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到这种程度,感到十分狼狈,因此他也像注视萨丽女士似的注视他。但是那位独身绅士对于这情形似乎毫无感觉,只是十分沉住气地解开那条围在脖子上的披巾,然后又脱下他的靴子。把这累赘东西除掉之后,接着又剥他身上的其他衣物,一件一件地叠好,很整齐地放在衣箱里面。然后他拉下暗遮,拉开帐子,上上表,最后,很悠闲很有条理地上床了。

把钱收下,这便是他的告别词,从帐子缝里向外望着,我不拉铃可不要让人来叫我。

说完,帐子合上,他好像立即发出了鼾声。

这是一所最稀奇和最不可思议的房子!斯威夫勒先生说,手里拿着钱走进办公室里,母龙当政,像是职业绅士似的管理着一切;三尺高的厨娘神秘地从地下室里蹦出;陌生人在大白天一走了进来就上床睡觉,也不向谁说一声!如果他是一个出没无常不可思议的人物,一睡就是两年,我倒要看看热闹了。不过,这是我命该如此,我希望布拉斯喜欢这样。如果他不喜欢,我才不相信呢。但是这不干我的事我才不管它搞成什么样子呢!

* * *

[1] 红带子(red tape),专作扎文件用的东西,因此它也有官僚作风或官样文章的意思。

[2] 大绶勋章(order of the garter),意为脚镣。

更新于:3个月前

译文

英国长篇小说。狄更斯著,1841年出版。中译本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许君远译。本书主要叙述了小女孩耐儿的悲惨身世,吐伦特老头和他的外孙女耐儿生活在一起,他的女儿早就因为不幸的婚姻问题死去。她遗下一子一女。然而儿子变成了市井无赖,只有外祖父和外孙女两人相依为命。吐伦特老头有鉴于他女儿的悲惨命运,竭力要想致富,以便在他身后外孙女能过幸福的生活。但是他却落入了高利贷者暴发户丹尼尔·奎尔普的魔爪,奎尔普这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利用高利贷不仅夺走了这家老古玩店的全部财产,还想夺取老人的外孙女,美丽的耐儿。老人和耐儿被迫偷偷地离开了伦敦。吐伦特和耐儿离开了伦敦之后,经历了颠沛流离,乞丐似的生活。他们害怕奎尔普的追踪,尽量拣选村野小路走,只能在荒村小店借宿,只能与流浪艺人为伍,只能与从事蜡像巡回展览的乍莱太太结伴。沿途他们虽然遇到了几个好心的人,如学校教师,然而也有一些人却想抓他们去请赏,还有几个坏蛋引诱老头儿去赌博,最后甚至逼着老头儿去偷钱来赌。在远离城市的乡村,一样也有一种无以名状的黑暗势力威胁着他们祖孙俩,他们不得不再次逃跑。直到最后,他们才在那个再度重逢的好心的教师的帮助下,在一所教堂里暂时栖身下来。然而经过长时间艰苦而不安定的漂泊生活,耐儿的身心已经备受损伤,她终于因为疲劳过度精力衰竭在那儿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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