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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伽藍記卷第四

2024-04-05 〔洛阳伽蓝记集证〕 吴若准 伽蓝 洛阳 吴若准 记集证 洛陽伽藍記卷

魏撫軍府司馬楊衒之譔

城西:

沖覺寺。

太傅、清河王懌舍宅所立也,在西明門外一里御道北。

懌親王之中,最有名行,世宗愛之,特隆諸弟。延昌四年,世宗崩,與高陽王雍、廣平王懷竝受遺詔,輔翼孝明。時帝始年六歲,太后代總萬幾,以懌名德茂親,體道居正,事無大小,多諮詢之。是以熙平、神龜之際,勢傾人主,弟宅豐大,踰於高陽。西北有樓,出凌雲臺,俯臨朝市,目極京師,古詩所謂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者也。樓下有儒林館、退賓堂,形製竝如清暑殿。土山釣臺,冠於當時。斜峰入牖,曲沼環堂,樹響飛嚶,階叢花藥。懌愛賓客,重文藻,海內才子,莫不輻輳,府僚臣佐,竝選雋俊。至於清晨明景,騁望南臺,珍羞具設,琴笙竝奏,芳醴盈罍,嘉賓滿席,使梁王愧兔園之游,陳思慚雀臺之燕。正光初,元乂秉權,閉太后於後宮,薨懌於下省。孝昌元年,太子還總萬幾,追贈太子太師、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劒百人、輓歌二部,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謚曰文獻。圖懌象於建始殿。拔清河國令韓子熙為黃門侍郎,從王國三卿為執戟者,近代所無也。為文獻追福,建五層浮圖一所,工作與瑤光寺相似也。

宣忠寺

侍中、司州牧、城陽王所立也,在西陽門外一里御道南。

永康中,北海入洛,莊帝北巡,自餘諸王各懷二望,惟徽獨從。莊帝至長子城,大兵阻河,雌雄未決,徽願入洛陽捨宅為寺。及北海敗散,國道重暉,遂捨宅焉。永安末,莊帝謀殺尒朱榮,恐事不果,請計於徽。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以斃之。莊帝曰:后懷孕於十月,今始九月,可爾巳不?徽曰:婦生產子,有延月者,有少月者,不足為怪。帝納其謀,遂唱生太子。遣徽特至太原,王弟告曰:皇儲誕育。值榮與上黨王天穆博戲,徽脫榮帽,歡舞盤旋。徽素大度量,喜怒不形於色,繞殿內外驩叫,榮遂信之,與穆竝入朝。莊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温子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然後行事。榮、穆既誅,拜徽太師司馬,餘官如故,典統禁兵,偏被委任。及尒朱兆禽莊帝,徽投前洛陽令冦祖仁。祖仁一門刺史,皆是徽之將,少有舊恩,故往投之。祖仁謂子弟等曰:時聞尒朱兆募城陽王甚重,禽獲者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遂斬送之。徽初投祖仁家,齎金一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貨,故行此事。所得金馬,緦親之內均分之,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信矣。兆得徽首,亦不勲賞祖仁。兆忽㝱徽云:我有黃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悟覺,即自思量,城陽祿位隆重,未聞清貧,常自入其家採掠,本無金銀,此㝱或真。至曉,掩祖仁,徵其金馬。祖仁謂人密告,望風款服,云實得金一百斤、馬五十匹。兆疑其藏隱,依㝱徵之。祖仁諸房素有金三十斤、馬五十匹,盡送致兆,猶不滿數。兆乃發怒,捉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鞭捶之,以及於死。時人以為交報。楊衒之云:崇善之家,必有餘慶;積禍之門,殃所畢集。祖仁負恩反噬,貪貨殺徽,徽即托㝱增金馬,假手於兆,還以斃之。使祖仁備經楚撻,窮其塗炭,雖魏矦之笞田蚡,秦王之刺姚萇,以此論之,不能加也。

宣忠寺、東王典御寺,閹官楊王桃湯所立也。時閹官伽藍皆為尼寺,惟桃湯所建僧寺,世人稱□英雄。門有三層浮圖一所,工踰昭義。宦者招提最為入室,至於大齋,常擊鼓歌舞也。

白馬寺。

漢明帝所立也。

佛入中國之始。

寺在西陽門外三里御道南。

帝㝱金人,長丈六,項背日月光明。金神號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經象焉。時白馬負而來,因以為名。明帝崩,起祗洹於陵上。自此從後,百姓冡上或作浮圖焉。寺上經函至今猶存,常燒香供養之。經函時放光明,燿於堂宇,是以道俗敬禮之,如仰真容。

浮圖前柰林、蒲萄,異於餘處,枝葉繁衍,子實甚大。柰林實重七斤,蒲萄實偉於棗,味竝殊美,冠於中京。帝至熟時,常詣取之,或復賜宮人。宮人得之,轉餉親戚,以為奇味。得者不敢輙食,乃歷數家。京師語曰:白馬甜橊,一實直牛。

有沙門寶公者,不知何處人也。形貌醜陋,心議通達,過去未來,預睹三世。發言似讖,不可解。事過之後,始驗其實。胡太后聞之,問以世事。寶公曰:把粟與雞呼朱朱。時人莫之能解。建義元年后,為尒朱榮所害,始驗其言。時亦有洛陽人趙法和,請占早晚當有爵否。寶公曰:大竹箭,不須羽。東廂屋,急手作。時不曉其意。經十餘日,法和父喪,大竹者杖,東廂屋者倚廬。造十二辰歌,終其言也。

光寶寺。

在西陽門外御道北。

有三層浮圖一所,以石為基,形製甚古,畫工雕刻。隱士趙逸見而嘆曰,晉朝石塔寺,今為光寶寺也。人問其故,逸曰,晉朝三十二寺,盡皆湮滅,惟此寺獨存。指園中一處曰,此是浴室,前五步應有一井。眾僧掘之,果得屋及井焉。井雖填塞,甎口如初,浴堂下猶有石數十枚。當時園池平衍,果菜葱青,莫不嘆息焉。園中有一海,號咸池,葭菼被岸,蔆荷覆水,青松翠竹,羅生其旁。京邑士子,至於良辰美日,休沐告歸,徵友命朋,來游此寺。雷車接軫,羽蓋成陰,或置酒林泉,題詩花圃,折蕅浮瓜,以為興適。

普泰末,雍州刺史、隴西王尒朱天光總士馬於此寺,寺門無何都崩,天光見而惡之。其年,天光戰敗,斬於東市也。

法雲寺。

西域烏場國,胡沙門僧摩羅所立也,在光寶寺西。

隔院竝門。摩羅聰慧利根,學窮釋氏,至中國即曉魏言隷書,凡聞見無不通解,是以道俗貴賤,同歸仰之。作祗洹寺一所,工制甚精,佛殿僧房,皆為胡飾,丹素發彩,金碧垂輝。摹寫真容,似丈六之見鹿苑;神光壯麗,若金剛之在雙林。伽藍之內,花果蔚茂,芳草蔓合,嘉木被庭。京師沙門好胡法者,皆就摩羅受持之。戒行真苦,難可揄揚,秘咒神驗,閻浮所無。祝枯樹能生枝葉,咒人變為驢馬,見之莫不忻怖。

西域所齎舍利骨及佛牙經象,皆在此寺。

寺北有侍中、尚書令、臨淮王彧宅。彧博通典籍,辨慧清恬,風儀詳審,容止可觀。至三元肇慶,萬國齊珍,金蟬耀首,寶玉鳴需,負荷執笏,逶迤複道。觀者忘疲,莫不歎服。彧性愛山林,又重賓客。至於春風扇揚,花樹如錦,晨食南館,夜游後園,僚寀成羣,俊民滿席,絲桐發響,羽觴流行,詩賦竝陳,清言乍起,莫不飲其元奧,忘其褊郄焉。是以入彧室者,謂登仙也。荊州秀才張裴裳為五言,有清拔之句,云:異秋花共色,別樹鳥同聲。彧以蛟龍錦賜之,亦有得緋綢緋綾者。惟河東裴子明為詩不工,罸酒一石。子明八日而醉眠,時人譬之山濤。及尒朱兆入京師,彧為亂兵所害,朝野痛惜焉。

出西陽門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陽大市,周回八里。市南有皇女臺,漢大將軍梁冀所造,猶高五丈餘。景明中,比邱道恒立靈仙寺於其上。臺西有河陽縣,臺中有侍中矦釗宅。市西北有土山魚池,亦冀之所造,即漢書所謂采土築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者。

市東有通商、達貨二里,里內之人,盡皆工巧,屠販為生,資財巨萬。有劉寶者,最為富室。州郡都會之處,皆立一宅,各養馬一匹。至於鹽粟貴賤,市賈高下,所在一例。舟車所通,足蹟所履,莫不商販焉。是以海內之貨,咸萃其庭。產匹銅山,家藏金穴,宅宇踰制,樓觀出雲,車馬服飾,儗於王者。

市南有調音、樂律二里,里內之人,絲竹謳歌,天下妙伎出焉。有田僧超者,善吹笳,能為壯士歌、項羽吟,征西將軍崔延伯甚愛之。正光末,高平失據,虐吏充斥,賊帥万俟醜奴冦暴涇岐之間,朝廷為旰食,延伯總步騎五萬討之。延伯出師於洛陽城西張方橋,即漢之夕陽亭也。時公卿祖道,車騎成列,延伯危冠長劒,耀武於前,僧超吹壯士笛曲於後,聞之者懦夫成勇,劒客思奮。延伯膽畧不羣,威名早著,為國展力二十餘年,攻無全城,戰無橫陳,是以朝廷傾心送之。延伯每臨場,令僧超為壯士聲,甲冑之士踴躍,單馬入陳,旁若無人。勇冠三軍,威鎮戎豎,二年之間,獻捷相繼。醜奴募善射者射僧超亡,延伯悲惜哀慟,左右謂伯牙之失鍾子期,不能過也。後延伯為流矢所中,卒於軍中,於是五萬之師一時潰散。

市西有更新于:5个月前

译文

清吴若准编次集证。六卷。据刘知几《史通·补注篇》,杨街之著《洛阳伽蓝记》有小字自注以铺陈史事。世行本无小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为由于刊落,顾广圻认为由于刻本中大小字连排致混注入正文。吴氏缘顾说,力求恢复旧貌。依杨书寓史于注,借叙洛京佛寺兴废记元魏政治得失的主旨,大略据如隐堂抄本,参考毛斧季本、何镗本,旁及《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法苑珠林》等所引,采书十余种,重为分析,仿《水经注》例,以寺为经,各予标举,寺外诸事概入自注,厘定成编。该书眉目清楚,杨氏著书主旨得以表发。卷首增洛阳城图一幅,以便省览;末附集证一卷,以列文字和资料校记。书行,世称善本,一再翻刻。李葆恂、唐晏、张元济、陈寅恪等,曾议及其正文过简、子注过繁之偏,并指出某些缺误违失。

基础介绍

吴若准

吴若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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